记忆里有片李树林

　　我家附近的一公司的大院里种了很多风景树，其中有很多李树，树形修长，高高地伸出了铁艺围墙外，枝条纤细多姿。春天，叶未长，花先开，簇簇粉白花朵压满枝头，似樱花，胜桃花，风雨来时，花瓣满地。有几天下大雨，朵朵李花挨挨挤挤地随水流走，地下甚至出现了一条条花的河流。春风春雨起又落，李花渐渐零落，直至全无，而树叶，渐渐生成，并一天天茂盛起来。

　　初夏，一天从树下经过，无意间一抬头，见树叶丛中果实累累，颜色紫红，形状和颜色都很像已成熟的杨梅。不知这李树是什么品种，树叶绿中透紫，加上紫红的果实结得非常多，远远看，一树紫红，颜色特别醒目。成熟后的李子好不好吃，是不是仅仅为了观赏。看它们春花夏果，什么也没有耽搁，想来果实成熟后味道应该不错。我天天从树下经过，盼望着李子们成熟的那一天快快到来。后来查阅资料后得知，这种李树叫红叶李，是一种景观树，很多地方都有。李子成熟时黄、红或紫色，光亮或微被白粉，外形可爱，口感不佳 又酸又涩，还有些苦味。根据林业专家的分析，红叶李的果实无毒，可以食用，不过没有什么营养价值。因为大家见到红叶李可能是在小区绿化，或者栽种在街边两旁，日积月累也吸收了很多的有害物质，所以专家建议大家不要食用。虽然不能食用，但见到李树结果的情景，心情依然激动。李子，是我非常喜欢的水果；李树林，在我心里有无法抹去的记忆。

　　小时候在外婆家长大，那个小小的村子后面有一片李树林。它背靠村中竹林，面临稻田，树林下面还有一片空地。那一片李子林品种多样，但一律树形高大，也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春天开花时，一树雪白，在竹子和其他杂树碧绿树叶的衬托下，非常清新悦目。花落叶长，一树碧绿，阳光从密密的绿叶间撒下来，清风阵阵，光影跳跃，美不胜收。但当时我的心思不在花和叶，那样漂亮的场景并未让我稍加留意，也不懂欣赏，只是在偶尔经过时，无意间抬头看看，却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最盼望的是李子结果并长大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起，密密的绿叶间长出了一个个小小的绿色的李子。从看到李子们的那一天起，我们就开始盼望，盼望着它们快快长大，但它们长大的过程那么漫长。李子们刚刚超过指头大时，便有性急的小孩子用树枝敲，用石头打，敲打下来的李子又苦又酸又涩，连仁都是软软嫩嫩的，吃得直让人龇牙咧嘴。当然，这一切都在暗用进行，一旦被李子树的主人发现，便会被驱赶得一个个作鸟兽散。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李子树都是别人家的。那几家的小孩的年龄跟我一般大。他们像几条忠实的小狗，每天都忠心耿耿地在李树下巡视一番，阻挡我们鬼鬼祟祟的眼神。

　　李子林最旁边是一棵叫“醋郞李”的李树，为了得到更多的阳光，它的枝叶努力地向空地延伸、延伸，像半边张开的大伞。李树的叶子浓绿，茂盛，夏日的阳光也没法穿透，空地下，一地荫凉。“醋郞李”结果最早，果实成熟后仍然碧绿，李子顶部也跟桃子一样有一个歪裂着的“嘴”，形状和颜色都跟现在的奈李非常像，但味酸，果肉也不像奈李那么软脆。现在的柰李是不是“醋郞李”改良后的品种呢？我一直有这样的疑问。 

　　成熟后的“醋郞李”绿中透黄，外皮上有一层薄薄的白霜，味道仍然酸。果实渐渐长大的李树的枝条一点点弯下腰来，阳光从树上直直地照射下来，粒粒碧绿的李子在离头顶不远处散发出诱人的光芒。李子树的主人们总有疏忽的时候，我们逮着机会就去敲打一阵。李子们一天天少了，李树的主人也无可奈何——这原本就是一种口头零食，有谁能止得住小孩子的惦记和折腾呢。敲下来的李子很酸，为了让酸涩味减淡一些，我们将李子放在门框处，然后用力关门，将李子挤破，酸涩的汁水流出去，再吃，李子就没那么酸了。为此，有人压坏了门框，有人压伤了指头，有人头上被大们敲了“粟凿”，但我们仍然乐此不疲，经常拿了酸涩的李子用门框压，然后兴高采烈地吃。也不知是谁想出了这个办法，它不仅让我们解馋，也给我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快乐。现在想想，那门框处经年灰尘堆积，该有多脏啊。我们就那样将裹满灰尘的李子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从来没有想过脏与灰尘的问题，更没想过生病与健康的问题。几年前曾经听一个出生于六十年代的同事说起她小时候也这样吃未成熟的李子，她绘声绘色地描述让我们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我非常惊讶——她们也曾有过这样的童年。

　　除“醋郞李”之外，还有一些白李、秧李、算盘李的。秧李形状圆溜溜，若拇指头大小，因为它们树形高大或远离村庄，尚有果实长到成熟，汁多肉软，甜味淡淡，但也给了我们极大的满足。算盘李像一个小小的算盘子，成熟后果实淡黄。待我大学毕业归来，家乡已培育出新的品种——奈李。奈李个大，成熟后色泽绿中透黄，或透出紫红色，颜色非常漂亮，果肉脆软，甜美多汁。奈李树不高，密密的枝条直垂地面，累累硕果就在眼前，伸手即可摘取。奈李是我特别喜欢的水果，每年上市时我都会买很多来吃。

　　看到硕果累累的李子树，非常清晰地想起了童年那片待过的李子林：炎热夏日里它们给我满地浓荫，给我甜蜜的渴望。我和我童年的伙伴早已远离了童年，远离了那片李树林，那些曾经给我的童年带来无限欢乐的李子们在不知不觉中退出了我的生活。多年未曾回过那个小村庄，听说那里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座座新房取代了原来的竹子园和村旁的空地。那片李树林不知是否还在。时光不动声色却匆匆流逝，许多东西渐渐远离，多想回到从前，回到那些年少无忧的时光里，回到那片浓荫匝地的李树林间。

作者单位：广西全州县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