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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寻世间双全法
  • 作者:单县法院研究室发布时间:2015年05月06日

  早晨醒来,稍微有些感冒的孩子不愿意去上学,怯怯地跟我商量:“妈妈,我还有一点感冒,今天不去幼儿园。”说完,使劲擤鼻涕,证明自己的确还病着。

  我不忍心勉强他去上学,就和他商量,“妈妈要上班,你去姥姥家好不好?”宸宸说好,表示愿意去姥姥家,却突然皱皱鼻子哭泣起来,一大颗眼泪涌出眼眶,在圆圆的小脸上淌成一条线,哽咽着问我:“妈妈你晚上还来吗?”

  我一愣,但瞬间明白了,今天是周一啊。前段时间我连续六个周出差,周一的早晨把孩子送到幼儿园,下午坐火车离开,周五深夜才能回来。周一早晨上学的时候孩子还牵着我的手,晚上放学的时候,他就找不到妈妈了。我出差在外丈夫也有紧要工作的时候,就会把孩子送去姥姥家,早晨送去,有时晚上也无法接回,孩子会整整一天都会见不到爸爸或妈妈。

  听母亲说,我和丈夫都不去接宸宸的时候,孩子就特别难带。这4岁的小人儿放了学情绪还很好,在家里看动画片等爸爸妈妈,等天黑了还没有人来,就开始闹情绪,不肯在家呆着,非要牵着姥姥的手在小区门口等,要一直等到困的不行了,他才会跟姥姥回家,不情不愿地睡去。他蜷缩着小小的身体睡着,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苹果般的小脸上,有时还蜿蜒着未干的泪痕。

  他今天突然落泪,是怕妈妈早晨把他送去姥姥家,晚上却没人去接了吧?在一次次的等待成空时,他的内心,应该是有强烈的不安全感吧?他是不是会感到害怕,觉得自己被父母抛弃了?我抱抱他,将他小小的身体贴在我的怀里,向他保证妈妈下了班就去接他。他这才放心,换了衣服牵着我的手跟我出门。

  一个四岁孩子的痛苦和不安,也许在心怀天下的人眼中,是微不足道的,但其实对每一个个体来说,自身的痛苦都是同样真实、同样沉重的。宸宸是个非常懂事听话的孩子,虽然是个小男孩,但经常落泪,以往的时候我总在发愁儿子的性格偏软,但今天孩子的泪水触动了我,我想,作为母亲,我是不是没有给这个小人儿足够的安全感?

  我自己的母亲,是个事业心极重的女人。她高中毕业后在家务农,结婚后得到一次招干的机会跳出农门,成为国家干部。对这份改变她命运的工作,她倾注了几乎全部的精力和热情,孩子和家庭,反倒成了在繁忙时可以被忽略的背景板。母亲是做计划生育工作的干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初计划生育工作特别紧的时候,她经常需要起五更、睡半夜,甚至彻夜不归熬夜加班。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我在村子里吃百家饭,对自己的母亲几乎没有印象,只模模糊糊地知道生活中还有一个来去匆匆的年轻女人。稍大点的时候家搬到城里,我脖子上挂着串钥匙,开始照顾自己和弟弟。母亲经常在早晨出去,晚上7点天擦黑时回来叮嘱我们姐弟俩,“今天夜里要加班,我明天一早才能回来,你们俩锁好门,自己睡觉可以吗?”于是一个10岁,一个8岁的孩子,在黑黑的夜里打开家里所有的灯照亮院子里每一个角落,相互鼓励,“睡觉睡觉,不怕不怕。”

  母亲这种拼命工作的状态,一直持续了近二十年,等她终于清闲下来的时候,我和弟弟都已经长大,对母亲再没了小时候那份浓重的盼望和依恋。不能从最亲近的人身上得到情感满足的孩子,长大后遇到了很多很多问题。从小到大,我继承了母亲的要强和不服输的性格,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都力争做到最好。加班和约会冲突的时候,被推后的肯定是丈夫。“我有事情要做!”成了一个理直气壮地忽视别人的理由。只有在拼搏到精疲力尽,身体和灵魂都疲惫不堪的时候,才会允许自己依偎在所爱的人身边稍事休整。在反思、校正和修正自身的过程中,我一直在思考母亲当年的价值排序,对她偏重事业、忽略家庭的选择颇有微词。可今天宸宸的眼泪提醒我,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复制了自己母亲当年的方式。

  从小,我们读着家国天下的书,念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摇头晃脑地背诵:“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在不知不觉中,我们常常把爱国、崇高、献身、成功、立业的情结推向极致,我们可以把高官厚禄当作成功,可以把身家百万当作理想,可以抛却天伦之乐四海飘荡,却不认可家庭和睦,平淡人生也是一种同样重要的幸福。

  一生很短,一场疾病,一场灾祸,好日子就结束了。可以够努力,但不要太过,日子的重心过度偏向事业的发展的时候,难免会忽略身边人对你情感上的需求。人生还是应该追求两全,家庭与事业两全,责任和自我两全,坚守和改变两全,在不同的阶段,确定不同的人生重点。生活原本就不该被割裂成对立的两面,无论选择什么作为当下阶段的重点,都要兼顾到另一面。古语讲中庸,“中不偏,庸不易”,不能为了一个阶段性的目标,忽略了我们来这个世界的真正的意义,忽略了我们身边最最重要的人。

  应寻世间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刘潇  2015年5月6日《中国法院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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