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她说|漫漫法治路 点点星光燃

　　不知不觉，从事刑审工作已近十载，工作日志里上百页的案件编号，密密麻麻的办案笔记，记录着这些年指缝间流转的冷暖人间，见证着金色法徽照耀下的惩恶扬善。

　　翻看案卷时，春日的晨光正爬上办公室的窗棂，打在冰冷血腥的现场照片上，有些刺眼。这是一起患有精神障碍的儿子将年迈老母活活打死的故意杀人案件，检察院量刑建议有期徒刑十二年。被告人的父亲出具了谅解书，固执地要求法院释放被告，反复说着妻子已经死了，不能再失去儿子，浑浊的双眼里是对生活的绝望与无助。

　　庭审时，老人作为监护人出庭却拒不配合，庭审一度陷入困境。休庭后，我坐在老人身边，听着老人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这些年的辛酸不易，也许是一个多小时的诉说让心里的苦楚得到了一定的排解，老人对我不再那么排斥。我慢慢地跟老人聊着家常，在那些不经意的家长里短里向他一点点解释着执行机关的医疗保障体系和服刑期间的探视制度，消除他对儿子服刑期间会出现种种意外的担忧，老人的情绪缓和后，我和老人慢慢聊着几千年传统文化里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让老人意识到将儿子捆绑在身边看护并非是最好的选择，入狱后接受正规的治疗才能缓解被告人的病症，学会自己生活才是被告人最好的“平安符”。暮色漫进调解室时，老人终于长抒一口气，握着我的手说，姑娘，谢谢你，我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他最好的安排了。

　　之后的庭审进行的很顺利，离开时，老人的拐杖一下一下地敲击在地板上，惊醒了院子里发呆的鸟儿，老人的背却似乎直了许多，我明白，那是老人对生活的坚定与不屈。最终，综合考虑被告人的病情及案件情节，对被告人判处有期徒刑九年，老人和被告都没有提出上诉。

　　淅淅沥沥的雨从早上就开始下，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在预示着今天的庭后调解不会太顺利。这是一起亲兄弟在母亲葬礼上因为份子钱的分配大打出手的故意伤害案件，被告人是哥哥，提起公诉时已被逮捕，扬言把钱烧掉都不会赔给自己弟弟。

　　被害人一家和被告人的妻女在调解室里争得面红耳赤，双方好似都受了天大的委屈，“叮当叮当”，走廊里响起的械具碰撞声打断了调解室里的争执。被告人迈进调解室时，除了家属的啜泣声，弟弟的眼圈也红了三分，不过在愣了三秒钟后，弟弟又执拗地扭过头去。哥哥进来后，短暂的沉默很快被双方的争执所淹没，我好不容易打断他们后，让他们的家属都出去，让哥俩开始回忆上小学时两人的趣事，一人一件轮流说。第三轮哥哥说时，弟弟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接着像意识到自己笑的不合时宜似的，又绷起了脸。说完趣事，我又让哥俩说跟母亲一起经历的事情，不拘于趣事还是苦事。说到母亲为了给他们买过年的新衣，熬夜做零活儿时，兄弟俩都落泪了。没有再继续争吵，双方都说赔偿谅解的事情再考虑一下。我说好。

　　隔了一天，我又把两兄弟凑在了一起，兄弟俩还是相互抱怨着彼此，却似乎少了一些火药味。弟弟刚说完一句“你是怎么当大哥的？”被告人突然说了一句，“咱俩下辈子就见不到了吧？”弟弟愣了一下，突然就哭了，哥哥也在旁边默默地流泪。最终，双方谈好了赔偿的数额，握手言和了。一同来的家族长辈说，他们的娘终于可以安息了。

　　看着窗外旗杆上随风飘扬的五星红旗，那些过往的画面在脑海中一幕幕闪现，不认罪的强奸未成年少女的被告人被判决有罪时愤怒不甘的眼神，拿到期盼已久的交通肇事赔偿款的被害人亲属激动的双手，依仗未成年多次犯罪的少年被宣布逮捕时终于有一丝害怕的神情……

　　法袍衣角掠过台阶，金属法徽擦过门框，发出极轻的铮鸣，办公楼里亮起的点点灯光，明明灭灭连成地上的银河，似中国法治之路建设上的微末星光，可我知道，这微末星光，终可燎原成烂漫星河，燃尽人间罪恶，照亮正义坦途。